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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翠绿色的孔雀翎上有着紫色的圆点,像是一只具有魔力的眼睛。南京城的沐府在夜里守备格外森严,吉星走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爬墙头的机会,反倒是被那些士兵呵斥了一顿。

    “何事那么着急啊?”

    吉星听到声音转过头,看到披头散发的丹青先生正躺在清冷的石阶上作画,月色渐隐渐现,画卷也朦胧不清。

    “丹青先生?”有些惊讶的吉星走了过去,“这么晚了,您还不去鬼市吗?”

    “去了鬼市,也还是卖别人的画。我学别人画画学了一辈子,现在也想画属于自己的画。”丹青先生将石阶上的白纸掀起,送给吉星一观,“你看看我画的怎么样?”

    细致入微的高墙耸立在眼前,一个潦草的小人在原地徒唤奈何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?”

    “怎么样?”

    吉星不是没见过那些名画,上面画的多半是山水鸟兽,山水取静,花鸟取动。山水画用最广阔的视角,描绘着天地之浩瀚,时间之无情,平和曲折清雅。花鸟画则以最细致的角度,给不同的生物赋予不同的寓意,长寿的青松仙鹤、恩爱的戏水鸳鸯,富贵的牡丹花开。而丹青先生的这幅画看不到什么广阔的天地,也看不到蓬勃的生命,只有一个无名的小人物独自面对着坚不可摧的墙壁,一股悲伤无助的情绪弥漫其间,透过一双眼睛浸入人心。

    “我倒是挺喜欢的,可世人未必喜欢。”

    没有人喜欢深刻的,也没有人喜欢悲伤的。世间只有两种人,一种喜欢高雅的水墨画,一种喜欢低俗的春宫图。前者叙意,后者娱情。

    丹青先生体谅吉星的直白,因为他内心也清楚自己的拙作还是太冷门了些。如今的世人看的是天地,而不是自己。

    “本是世间惊鸿客,五百年后人知我。”丹青先生举笔绘天,带着生不逢时的意气调头看向吉星,“你还没有说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呢?”

    “我有事找里面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姑娘?”丹青先生面露微笑,又随即收了起来,似乎有什么话想说,但硬生生地咽了下去,“有时候,喜欢也是一种罪过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说什么。”丹青先生袖着手,说起闲话,“听说,你们在抓那个专杀恶徒的侠客?”

    深夜里,打更人手中的灯笼总是那么亮。吉星动容地问道:“您也觉得他是侠客?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侠客,其实要看你怎么看。”丹青先生站起身,收着眼前的纸墨,“你若是站在百姓这边,诛杀那些恶徒是天经地义的事情,可你若是站在朝廷这边,私杀恶徒便是枉顾国法的凶犯。百姓要的是一时痛快,朝廷要的是百年安稳,若无安稳便不能痛快,若不能痛快也不得安稳。”

    吉星像是回到了儿时的私塾,又像是误入了高僧的讲经堂,如此复杂的道理,他也听不懂什么。

    丹青先生显然明白他心中的困惑,便笑呵呵地说道:“要我说,哪有对错,道理都是狗屁。人生在世,最大的道理是让自己活得舒坦。”

    吉星总算是明白了一句话,他没有什么追求,向往的只有九霄云外的自由。

    目光锐利的吉星看到了丹青先生收起的一张画卷,上面画的不是别人,正是一个养蜂的农户。那些蜜蜂像是不远处的士兵,保护着它们的巢穴。

    “他,您见过他?”

    “他叫路民师。”丹青先生不假思索地指明方向,“就住那边。”